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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7章 化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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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玄辰挑眉,似乎有點驚訝,又有點被挑釁:“你說什麽?”

慕明棠已經忍了一下午,早就憋得不行,幹脆上手拉著謝玄辰往床上走:“快點,我有話和你說。”

謝玄辰明知她沒有那個意思,但是此情此景,身為一個男人,真的沒有辦法不多想。

謝玄辰被拉到床上,眼睜睜看著慕明棠放下帳子,把一切遮得嚴嚴實實。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,幹脆掀開錦被,主動躺了進去。

慕明棠把密室談話的條件準備好,一回頭,發現謝玄辰都躺下了。她驚了一下,問:“你怎麽睡下了?”

“不是你說上床談嗎?”

慕明棠臉上又出現那種驚訝迷惑並且隱隱壓抑著怒氣的神情,她咬牙,壓低聲音道:“我和你有正事說呢,你快起來。”

“不。”謝玄辰躺得非常安詳,還伸手拍了拍旁邊的被子,“你說的床上談,你先上來。”

慕明棠咬牙,她本來想表現得寵辱不驚公事公辦,可是臉還是不經意紅了:“我沒和你說笑。”

“我也沒說笑。”說完謝玄辰打了個哈欠,還真覺得困了,“快點,不然我要睡了。”

慕明棠用力瞪著這個人,最後沒有辦法,只好掀起衣擺,抱膝坐在床尾,說道:“好了,你現在能說了吧?”

“嗯。你想問什麽?”

話題終於拐入正題,慕明棠盡量忽略那些羞窘,低聲說:“下午太醫不是來過麽,我單獨留下太醫,拿了櫃子裏那個香熏球問他,太醫說香料是沈水香。”

謝玄辰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聲,顯然一點都不意外。世上歷來是宮廷後妃愛用什麽,然後傳到公卿國戚圈,最後底下的百姓也爭相效仿。達官貴族慣用香,所以民間富戶也喜歡燃香熏香,慕明棠雖然是商家,但是家境殷實,小時候也聞過不少香料。其中沈水香,她是知道的。

沈水香已然是非常名貴的香料了,曾經慕家雖然少用,但是並不代表慕明棠記不住沈水香的味道。她很確定,中午從櫥櫃找出來的那個香熏球,並不是沈水香的味道。

下午他們去看屍體的時候,玉麟堂裏無人,香熏球被人調換了,裏面的香料自然也不能查出什麽了。

慕明棠想到這裏生出一種深深的慶幸之感,她由衷感嘆:“幸好中午的時候把香料另外藏起來了,要不然,現在可真是空口無憑,求證無門。”

慕明棠說了一會,眼角悄悄去看謝玄辰,發現這個人當真閉著眼,安心準備入睡的樣子。慕明棠心中湧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,謝玄辰大多數時候都病弱又安靜,一副安心養老的樣子,可是事實上,每次到了關鍵點,他反應都極快。

如果謝玄辰並沒有被病所累,如果謝玄辰可以正常接觸外界,即便先帝暴斃,他也不會流落到這個境地吧。

他原本,不需要韜光養晦,隱忍求全的。

慕明棠想得不知不覺有些遠了,謝玄辰闔著眼睛,忽然問:“你看著我嘆什麽氣?”

慕明棠沒料到他忽然說話,都被嚇了一跳。她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什麽時候,竟然直勾勾盯著謝玄辰看。她連忙坐正了,說:“沒什麽,我就是為以後擔憂。這些太醫雖然住在我們府上,可其實還是皇帝的人,香料給他們未必保險。我們又出不去,這可怎麽辦?”

慕明棠經歷過人情冷暖,最是知道人心脆弱,千萬不要去考驗人性。慕明棠可以用金銀收買張太醫,讓他悄悄給謝玄辰看病,可是辨認香料這麽大的事情,慕明棠就不敢試了。

萬一張太醫起了什麽心思,將這件事告訴皇帝,他們就全盤皆輸了。這可能只是萬中之一的幾率,可是慕明棠和謝玄辰如今,連這萬分之一都不能賭。

“總是有辦法的。”謝玄辰對此倒十分平淡,“馬上就除夕了,他肯定要讓我過新年,至少這兩個月內,不必擔心任何事。”

慕明棠都被他這種淡定的態度震住了,驚訝問:“真的?”

“真的。”謝玄辰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,覆又閉上眼睛,輕輕笑了一聲,“你不必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,我都不急,你急什麽?”

“可是……”慕明棠現在算是明白皇帝不急太監急是什麽感覺了,她忍不住坐起來,往謝玄辰的方向挪了挪,“你真的不想知道那些香料是什麽嗎?你昨天忽然發病,正好是昨天點燃了香球,而且我前腳發現了香熏球,後腳研香的侍女就落水死了。這一切也太巧了。”

謝玄辰雖然閉著眼睛,其實他腦子裏的畫面一刻都沒有停息。他怎麽會不想知道,他太想知道香熏球裏面的殘料是什麽,有何功效,從何時開始的了。

謝玄辰記得就在這張床上,也是一個黑夜,慕明棠說過或許當年的事另有隱情。那時候他不想聽,也不敢聽。

他不敢讓自己有任何希望,最後卻發現一切真的是他幹的。索性,最開始便抱有最壞的打算,再差,也不會比手刃親友更差了。

但是現在黑暗中燃起一個微弱的火星,他的寢殿裏有燒過的香熏球,時間種種和他發病十分吻合。他也忍不住生出一個卑微的企望,或許,真的是外物操縱?

謝玄辰一下午都被這個猜想折磨得心神不寧,鮮血淋漓。他不敢抱有希望,可是又忍不住盼望這是真的。如果真的是外物控制,或者誘發,那就說明他的病是可控的,他也許能夠活下去。

旁人習以為常的明天,對他來說,是無法觸及的奢望。

慕明棠描述的那些生活景象,他覺得很美,可是從來不敢在裏面放入自己。但是現在,謝玄辰生出一個卑微又大膽的奢望。

謝玄辰心裏越是急,就越要強迫自己沈住氣。他不想給慕明棠虛幻的希望,所以他不敢流露分毫,絕望太久的人,其實是懼怕希望的。謝玄辰尤其不敢讓慕明棠失望。

謝玄辰寧願把一切都壓在心底,或許直到等一切塵埃落定後,謝玄辰才敢以平靜的,再尋常不過的語氣許諾慕明棠未來。

慕明棠說完自己的疑慮後,發現謝玄辰一丁點波動都沒有,平靜如初。慕明棠不由懟了謝玄辰一下:“你怎麽還在睡?”

“不然呢?”謝玄辰口氣依然平淡無波,“無論真相如何,今夜總是要睡覺的,那還急什麽。”

慕明棠皺眉,她總覺得這是歪理邪說,但是莫名地無法反駁。慕明棠又盯了謝玄辰一會,油然生出一股自慚形穢。

看看人家,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動,這才叫寵辱不驚,這才叫大將風範。相比之下,她實在太急躁了。

然而再怎麽暗示自己穩住,慕明棠也沒法不急。她說道:“今天那個仵作說侍女是失足落水死的,今夜他們肯定把屍首帶走了,以後我們再找來仵作也沒法驗了。線索眼看就失去一半,這可這麽辦?”

“誰說沒法驗了?”謝玄辰忽然睜開眼睛,說,“哪需要再找仵作,我就足夠了。”

慕明棠忽然發現什麽了不得的東西,期待地湊過來。但是謝玄辰又閉住眼睛,居然不肯說了:“睡覺吧,你想知道我明天再告訴你。睡前聽這些你會嚇得睡不著的。”

“明天?”慕明棠眼睛都瞪大了,“你現在不告訴我我才是睡不著。快說,你發現什麽了?”

“你一個小孩子家家聽這些做什麽。”

慕明棠真是恨不得咬他一口,解謎到一半不肯說了,這簡直是存心刁難人。慕明棠急的抓心撓肺,幹脆爬過去搖他:“你快說,你不告訴我,我讓你也睡不成!”

謝玄辰怎麽會把慕明棠那點力氣放在眼裏,他紋絲不動,慕明棠見他沒反應,正待換個姿勢繼續,膝蓋不知道怎麽壓住衣擺,竟然猛地朝謝玄辰身上栽來。

謝玄辰本能睜開眼睛,那一瞬間眼中精光銳利,哪裏有任何睡意。謝玄辰睜開眼才反應過來不對,這不是在戰場,朝他撲過來的也不是敵人,然而多年習武的身體已經先行一步做出反射,謝玄辰立刻收回手上的力氣,但還是晚了一步,慕明棠胳膊被握住,當時就忍不住痛呼出聲。

外面值夜的丫鬟被驚醒,慌忙跑到隔扇門前敲門:“王妃,怎麽了?”

謝玄辰脾氣不好,殺傷力還大,裏面的人只要沒發話,沒人敢直接進去。丫鬟在門口等了許久,才聽到裏面傳來謝玄辰的聲音:“沒事,下去吧。”

王妃喊痛,最後卻是王爺說話……丫鬟們也不好再問下去了,道了聲安後就齊齊散去。等外面沒有動靜後,慕明棠眼睛包著淚,控訴地看著謝玄辰:“好痛,都青了!”

謝玄辰也非常愧疚,他真的是本能反應,幸好他反應及時,要不然,慕明棠的胳膊可不止烏青。這種事謝玄辰非常擅長,他下床找來了藥,坐在床邊,說:“是我不對。你先把衣服脫了,我幫你把淤血揉開。要不然之後還要疼好幾天。”

謝玄辰說完看到慕明棠眼睛慢慢瞪圓,最後臉都紅了。他也反應過來不對,這次被他傷到的不是以前的兄弟,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。

這就有點難辦了,謝玄辰自己臉也紅了:“我不是讓你全脫,只需要露出肩膀和胳膊就好了……”

謝玄辰自己也說不下去了,他怎麽就和一個試圖拐騙良家婦女的地痞流氓一樣,還只露出肩膀?謝玄辰內心非常慌,但是他裝作很鎮定、很身經百戰的樣子和慕明棠對視,他本意是傳達自己別無他想只是為她化瘀的正直目的,但是不知道怎麽了,越看慕明棠的眼睛,謝玄辰就越慌。

最後,謝玄辰握拳在唇邊咳嗽了一聲,說:“要不我蒙住眼睛?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把淤血揉開,不然後面幾天會更疼。”

慕明棠嘆了口氣,反倒比謝玄辰更快看得開:“沒事,你是為了給我治傷,我理解的。”

謝玄辰輕輕擡了下眉梢,她理解什麽?他什麽也沒說啊,她又自己腦補了什麽?

謝玄辰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來,就聽到慕明棠說:“你先轉過去。”

行吧,謝玄辰不好再說了,乖乖依言背過身去。身後穿來簌簌的解衣聲,謝玄辰腦子裏只要稍微勾勒身後的場景,就覺得體內熱的要爆炸。

謝玄辰不住地在心裏唾棄自己,他正在自我檢討,就聽到身後傳來慕明棠弱弱的聲音:“我好了。”

謝玄辰手指攥緊,渾身已經僵硬的不成樣子。他現在急切需要去外面打一套拳,順便吹兩個時辰冷風,可是事實上,謝玄辰依然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,喉結倏地滑動了一下,啞聲說: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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